［冷俊］真的
这边谢天宇刚defeat掉一局比赛，意犹未尽地结束了和国服队友的日常对喷环节，那边就听到陈裕添隔着一个客厅咋咋呼呼地喊他，用的是错误的发音和幸灾乐祸的语调，“因康，你最近真的有点惨。”
谢天宇把耳机扯下来，“喊你爹干嘛？”，边说边点击进入队列。
他最近被带了一身节奏，身边环绕着一圈低气压。虽说他平日里性子张扬跳脱，但毕竟还是个半大孩子。在他二十出头要啥有啥一帆风顺的人生轨迹里，这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打击了。他很是消沉了几日。队友们在他面前都或多或少地存了点小心翼翼，有意避开某些敏感话题。
偏偏就是这个小粗森沃得六，谢天宇有点回暖的迹象就迫不及待地跟他皮上了。
“你的网恋对象啊，人家真当爹了，孩子都有了。”
谢天宇吸了口烟心不在焉地回了个你说nm呢。他对电竞圈一向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添油加醋习以为常。按照同框即发糖，对视即上床，互动一句子孙满堂的公式来推，顶多又是和谁打了个嘴炮认了个儿子。
陈裕添啧了一声。“你自己去看啊，上三个热搜了。果然LPL的颜值担当，有排面。”
谢天宇这边已经排到了一局游戏，他重新带上耳机，“不看，没意思。”
说是没意思，但又存了一丝念头记挂着。一边想着刚才陈裕添煞有其事的语气一边想着没可能吧这也太扯了。一局游戏就在他有一搭没一搭的猜测里赢下来了，还好段位低，竟还混了个mvp。
他拿起电脑旁的手机，打开微博。都用不着细看，手指刷刷地往下翻，首页铺天盖地全是那个熟悉的ID。
这个人，来真的。
他摁了锁屏，没再刷下去。陈裕添刚好也结束了一局游戏，走过来拍他的肩膀，指着他手里的手机问他，“你看了没，我没骗你吧。”
谢天宇把陈裕添的手拨下去，起身出了门。
去买烟，眼看着烟盒里没剩几支，不够今晚抽的。
饶是立了秋，“秋老虎”肆虐的成都却仍然炎热，在傍晚的街头走了一小会儿，背上就一点一点爬上了细密的汗珠。谢天宇忍不住扯起衣服领口扇风。边走边琢磨这事儿，忍不住笑了出来。
想来陈晟俊这个人真的有意思。他们两人的所谓网恋，总结起来大概是，当初他玩笑一句我想gay你，原本期待对方的回应是去尼玛的，没想到陈晟俊眨眨眼睛面不改色地说好啊。谢天宇皮了这么久，这次阴沟里翻了船，撩到个比他更皮的，两个钢铁直男就这么你一招我一招地硬着头皮互撩下去。
果然陈必刚，做什么都不带怂的。他似乎有着某种乐于语出惊人的恶趣味。网恋如此，结婚生子也如此。
昨天还是软萌奶俊，今天就初为人父了。
还是得说点什么。谢天宇掏出手机解锁，页面仍停留在刚刚满屏的圣俊大将上。
回复什么好？恭喜恭喜。删掉。儿子真可爱。删掉。结婚邀请我一下。发送。马上删掉。
组织语言失败，谢天宇叹口气把手机重新塞回口袋。
其实他在被爆出分手这些事后，陈晟俊和他见过一面。
当时陈晟俊跑到成都基地，开门见山地说要找谢天宇。当陈晟俊在队友惊诧而八卦的目光中踏入他房门的时候，谢天宇正趴在床上，整张脸埋在枕头里。
陈晟俊抓着他的头发扯了几次没扯动，嫌弃地在他背上擦了擦手，索性直接开口问他，“你在干嘛？”
谢天宇说，“我在哭鼻子。”
陈晟俊抬抬眉毛，没说话。
谢天宇终于肯翻身面对他。他眼睛是肿的，鼻子是红的，头发乱成一团。看样子确实没在说谎，但下一秒，他的表情又变回了陈晟俊所熟悉的促狭。作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，“我伤心欲绝，简直不想活了。”
陈晟俊被他逗乐了。噗嗤一声笑出来。
伴随着这一笑，他整个人很明显地松了口气。好像他千里迢迢地赶过来，就是为了看他这一眼。看到了，就够了。
说不感动是假的。
论起来，他们其实没什么太深的交情，无非是gay来gay去和丑照表情包发来发去的插科打诨。绝对没有深远到足以跨越从西安到成都的距离。
大概是因着这点感动，谢天宇在火锅店氤氲起的雾气里跟陈晟俊敞开地聊起最近的事。他谈起过往的美好，也感叹今日的一地狼藉。口腔里麻辣的痛觉，周围人声鼎沸的环境，还有血液里沸腾的酒精，一切的一切都在把他的情绪烘托向更高处。
陈晟俊全程却一言不发，他留了百分之二十的心听他讲，剩下百分之八十全放在捞锅里的老肉片这件事上。
谢天宇开始觉得他是听不懂，后来又觉得他是接不了这肉麻兮兮的话。他自己说着说着，也觉得场面是煽情得有点过了头。慢慢收住了情绪，略带尴尬地住了嘴。
然而，时至今日才觉出来，陈晟俊的沉默里，是带了一点恼怒的。
就像如今的他。
在听闻他的喜讯之后，独自走在人潮熙攘的大街上，想给这莫名其妙的情绪找一个出口。
只是这恼怒来得没头没脑，无法投向他，更无法投向无辜的那个人。怨气找不到方向，便只有投向自己。
谢天宇到便利店买好了烟，叼了一根在嘴里，站在路边看来来往往的行人。面前有个妈妈抱着小孩背对着他等红绿灯。小孩儿被抱着正好面朝谢天宇。
小孩一两岁的样子，还不会说话。谢天宇定定地盯着他看。小孩也不怕，反而朝着谢天宇咿咿呀呀地伸出手。
谢天宇觉得有趣，朝他笑了笑。小孩更起劲地朝他挥手，连他的妈妈都忍不住转头看他。谢天宇却把目光移开了。
细碎的情绪在心底搅动起沉渣。隐隐地吵闹着某个答案，但事到如今，连问题是什么都已无关紧要。
那天他们吃完火锅已经很晚了，谢天宇虚留了几句，陈晟俊执意要回去，谢天宇也就不勉强了。送陈晟俊进高铁站，已经走出几步远了，他却叫住他。
“那什么……谢谢了啊。”
不太习惯这样温情的场景，谢天宇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。
那年那日他玩笑一句我想gay你，并不曾料到会有陈晟俊今日的温柔和真心。这个人匆匆地来又匆匆地走，只为了亲自确认一眼，他好不好。
陈晟俊却疑惑地聚起眉头。“为什么？”
谢天宇被问得一时失语地愣在那里，最后只得挥挥手让他快进站。
谢天宇此时深吸了一口烟，在心底补完了那句话。
For everything.
他站在人潮熙攘的大街，也站在他22岁人生的十字路口。在这一刻，他想他该是失落的。不久前刚用最坏的方式结束了三年的恋情，队伍又再一次被挡在季后赛的门口。
而就在刚才，陈晟俊向全世界宣布，他已经做爸爸了。
那种感觉，像是一直爱玩爱闹、跟他一起默契十足地搞事的兄弟，突然站在面前说他想要彻底安定下来。
也像是那根在心底最深处温柔撩拨的羽毛，还没来得及去握紧就被突如其来的狂风彻底吹散，连带着曾隐约泛起的悸动和憧憬。
谢天宇再次掏出手机，一气呵成地编辑了一条评论。
“真的fxcking的羡慕 [心碎][心碎][心碎]以后努力当个好爹再见。”
羡慕你的幸福是真的，心碎也是真的；希望你做个好爸爸是真的，再见也是真的。
为你高兴是真的，在这个无风的夏夜里，突然觉得好孤独，也是真的。
完
20180816
